第475章 梳妆（1/1）

鎏金烛泪凝成寒梅状的刹那，沈修谦斜靠在软榻上的青鸾衔芝纹引枕已洇开深色痕迹。鹤氅衣摆垂落似断翅苍鹰，搭在错金凭几上的指节还沾着烟灰粉，随呼吸在月光里浮沉如洛东河将化的浮冰。

如羽锦被下赤霄剑的麟纹鞘微微发烫，此刻方敢松开捏的发白的指尖。

房间里陷入了深深的静谧之中，霜影抱着剑站在门口，剑穗流苏扫过青砖上未化的霜，檐角铁马突然惊起宿鸦。她望着紫微垣旁忽明忽暗的摇光星，星河倾泻在剑柄镶嵌的猫眼石上，倒映出沈家别院西窗未熄的灯火。

天枢星芒刺破孔雀蓝夜幕的刹那，霜影剑穗流苏扫落廊下残雪。剑鞘轻叩金丝楠木门枢的声响惊碎了铜鎏金漏刻里将尽的水晶砂：“公主，该梳洗了。”

菱花镜中映出霜影被朝霞浸透的半边侧脸，眉梢凝着未化的夜霜。如羽锦被下的赤霄剑鞘忽地泛起暖意，她轻“唔”了一声坐起身来。

沈修谦在霜影推门进来时已经醒来，睁眼便看到如羽睡意惺忪的样子，鎏金烛台上最后一缕青烟在鲛绡帐间游弋。

如羽起身的刹那，缠枝莲纹锦被滑落半幅，露出腕间昨夜试戴的九节玲珑镯。沈修谦忽想起在大都时，她也曾这般慵懒地搭着银狐氅衣，箭囊滑落时惊起满林山雀。

“该梳惊鹄髻了。”他指尖虚抚过妆台鎏金缠枝镜，镜中映出霜影捧着的八宝璎珞项圈。

如羽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菱花镜中的人影，菱花镜中并蒂莲纹忽被晨雾晕开，恰巧将沈修谦的身影割裂成两半。铜鎏金博山炉残香未散，在她转身时惊起翡翠禁步的泠泠清响：“表哥的犀角带该换条嵌东珠的，才配得上今日朱雀门外的九旒冕。”

“确是到时辰更衣了。”他指节叩响紫檀木剑架，震得架上龙渊剑穗的银铃与檐角铁马同频。霜影捧着缠枝牡丹纹铜盆转过回廊时，正撞见沈修谦青色衣摆扫落满地碎金般的朝晖，而如羽对着镜中残影轻叩妆奁的动作，恰似当年校场点兵时清点箭镞的姿势。

铜镜背面錾刻的百子千孙图忽被斜射的日光灼亮，映得如羽腕间九节玲珑镯泛起森森寒光。她望着镜中沈修谦远去的背影渐次被十二扇屏风蚕食，最后一片青色衣角正巧覆住屏上银狐滴血的眼瞳。

菱花窗外漏进的晨光被玛瑙珠帘绞碎成金箔，十二名侍女踏着碎琼乱玉般的脚步声鱼贯而入。缠枝牡丹纹朱漆托盘上，嫁衣铺陈如天边初染的朝霞，金丝银线绣出的鸾凤和鸣随步履轻晃，惊醒了铜鎏金博山炉里沉睡的苏合香。

如羽指尖掠过最上层织金云锦的并蒂莲纹，忽觉掌心触到暗袋里赤霄剑的龙鳞纹鞘。鎏金烛台爆开的最后一个灯花正巧落在凤冠垂落的珍珠璎珞上，映得十二对翡翠鸾鸟衔着的东珠泛起血色。

一名年长的嬷嬷走上前来，说道：“老奴为公主梳头。”说罢拿起妆奁中三寸宽的檀香木梳，梳齿将触到如羽发梢的刹那，陡然凝滞，如羽广袖拂过青玉案上未收的赤霄剑鞘：“不必了，霜影惯会替我梳发。”

十二扇缂丝屏风应声晃出霜影捧着的犀角梳，侍女们面面相觑，老侍女望着公主面前案桌上的那支金累丝鸾鸟步摇垂落的东珠，竟比沈修谦玄色犀角带上嵌的北冥玄铁更冷三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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